晚上，安七墨也還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做。

夜已經很深了，李雲月獨自躺在床上，撐著眼皮子，想要等安七墨回來睡覺，但她快要睡著了，也沒見他回來。

過了許久許久，她感覺自己睡了一覺醒來了，迷迷糊糊地發現，旁邊還沒有人。

被子裏只有她睡的這個地方是暖的，她聽得見寒風拍打房屋的聲音，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。

也不知道過了多久，她感覺身邊的床鋪往下凹去，她想是安七墨回來了，迷糊地喊他一聲，他的大手覆在她的額頭上。

“是我，好好睡覺。”他輕輕的聲音，響在她的耳畔，李雲月頓時安心了，往他懷中一拱，再次入睡。

奈何，第二天早上她醒來時，身邊的安七墨已經出去了，仿佛昨晚窩在他懷中睡的情景，是一場夢。

但他殘留的體溫還在，她知道不是夢。

外面的天已經放晴，李雲月出去的時候，發現秦奶奶正拿著一個竹籃子要出門，便問她要去做什麽。

“我呀，出去找找看，可有什麽東西能吃的，現在軍後方沒有糧食啦，再不吃東西的話，會餓壞的。”

李雲月嘆了口氣，戰爭帶來的除了數不清的死亡之外，還有無數的饑荒，似乎這是亙古不變的啊。

“我和您一塊出去吧。”屋子裏沒吃的，她也沒什麽事情可以做，秦奶奶年邁，她興許還能幫上些什麽忙。

之後兩人到地裏去挖紅薯和土豆。

這兩樣東西，自然不是當地村民種的，而是去年種下卻沒有機會收，然後重新長出來的。

生長並不茂密，這裏一株、那裏一株，加起來倒也算很多。

沒一會兒她們就挖到了滿滿一籃子。

秦奶奶說：“你將這一籃子提回去，將紅薯放在家裏，你再提著籃子過來，得提好幾籃子，才能解決中午的午飯哩。”

“好的，我這就送回去。”

一籃子紅薯還是很重的，李雲月走走停停，最終還是將紅薯提回去了，擱在屋中的地上，就提著籃子繼續出門。

與她一道出門的，還有不少的老人，也都拿著籃子，要去找吃的。大多數是老人，其中只有七八個年輕婦人。

籠統算下來，也不過二三十人罷了。

有的人在田裏挖找東西，有的人上山去采蘑菇，或者采野菜之類的。

少部分田地是種了的，但是大部分田地都是荒蕪的。

家中沒有男子，這邊的女子，鮮少有人能夠犁地的，而且家中未必有牛犁地，所以種田地對他們來說，並不容易。

中午準備的是紅薯粥，還蒸了紅薯，紅薯和紅薯粥一起吃。

村中有一棟房子，專門用來做飯做菜的，負責下廚的都是女子，今天李雲月自然也參與其中。

大家都很沈默，天陰沈沈的，壓抑的氣氛在每個人之間來回流轉，叫人心裏難過。

午飯準備好了，也不知道將士何時回來吃，做飯的婦人們都不願意走，基本上都坐在屋子裏等待著。

李雲月壓低聲音問：“秦奶奶，一般大家什麽時候回來吃飯呀？”

“這個可說不準，也許中午就回來了，也許晚上才回來，作戰可辛苦了呢，不可能每頓飯都能按時吃的。”

秦奶奶有一顆良善的心，在說這話時，滿是對將士們的心疼。

保家衛國，能不辛苦嗎？李雲月眨了眨眼睛，眨出些許眼淚，被她及時壓制住了。

她也和大家一起在這裏等著，其他將士不回來，她的夫君肯定也不會回來的。

等到中午，除了駐守在此的士兵之外，其他將士都沒有回來，大家都還有事情要忙，終於紛紛離開了這座小屋子。

離開之後做什麽呢？別的婦人可以織布，可以給自家夫君準備鞋子，李雲月發現，自己在這裏，居然找不到什麽事情可以做。

她是大閑人，這個發現讓她感到沮喪。

她不想待在屋子裏，就在村中來回地走，看到駐守的士兵站在風中，今天陰天沒有太陽，寒風很冷，他們卻站得筆直，就像塵沙中的白楊樹。

他們身上的衣服很單薄，李雲月知道，除了缺少糧草之外，他們還缺少衣服。挨餓和受凍，都是非常致命的。

何越松似乎也沒有事情可做，兩個人走著走著，就在村子口碰上。

“你表弟……有線索了嗎？”李雲月問道。

何越松搖頭，“我問了很多人，都說不認識他，所以我覺得，也許他並不在這邊。”

李雲月點點頭，其實這也能理解，大齊將士成千上萬，像何越松這樣尋找人，又如何能夠知道他表弟在哪個軍營裏面呢？

兩個人沈默了好久，何越松忽然深吸一口氣，“我們去欽州城內看看吧？會不會有受傷的人，還被遺留在裏面？”

李雲月道：“昨天下午，他們已經過去進行轉移了，大概是安排在另外一個村子裏了。”

昨晚她和安七墨雖然沒有交流，但是早上和大家一起幹活時，她聽大家說了這件事。

這也難怪昨晚安七墨回來這麽晚，早上又出發得這麽早。

“不過，我們現在過去也是可以的，誰也不會想到我們還敢進去，裏面肯定沒有任何設防的，所以我們去找找看是否有吃的、是否有穿的，然後帶出來。”

何越松點頭，兩人就這樣出發了。

他們所在的村子，距離欽州城有十裏地，因為是泥土路，昨天剛下過雨，路途泥濘，他們走了半個時辰才到達。

城門之外，橫七豎八地倒著屍體。

將士們將活人帶走就已經很費勁兒了，自然沒有餘力再去給死人收屍了，死在戰場上的將士也是成千上萬的，這些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。

死者已矣，生者只能堅強地活下去。

城門是大開的，遠遠近近都沒有人煙，除了大自然發出的聲響之外，就只剩下他們的腳步聲和呼吸聲了。

昨天那一場大雨來得及時，所以欽州城還有一半房屋沒有被燒毀，燒毀的地方主要聚集在城門進去之後的地方，以及城中央。

當時的火勢是從中間向四周擴散的，所以邊緣的房子還是好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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